1980年暑假的最后一天,父亲带着我的被褥行李,送我到鄞县中学报到。从此,我就成了一名在外求学的游子。在我到鄞县中学读书之前,我离家远足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那时不比现在,交通又不方便,老家天童到宁波附件不过只有区区五十里路,但去一趟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再说谁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没有事情上那里干什么呢?!天童周家岙是我的家,是我童年的天地,想不到突然有一天说离开就离开,只在节假日才回家小住,家的意义在我仅仅成了休憩的旅馆和停靠的港湾了。
这年我16周岁,初次离家成了一名住校生,既感觉新鲜,又面临挑战。我们鄞县中学高一年级共4个班,我被安排在高一(3)班(两年制,中途变卦为三年制),数十名学生都是从全县各公社考试选拔来的。同学们年龄相当,情况也大体差不多,对鄞县中学的新生活很快也便适应,并渐渐融了进去。起先想家总是在所难免的,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我不是个骄气之人,别人能受我也能受。
那时鄞县中学的住宿条件十分简陋。我们高一(3)班分住紧挨在一起的几间平房,一间平房分两排摆着几张床铺,满满当当地挤住着近十名住校生。门窗透着风,上厕所不便,冬天冷如冰窖,夏日酷热难耐。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总是能安之若素,照样呼呼大睡。
我差不多算是个很单纯的人,也是个随大流的人,生活在校园这个特定的空间里,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学生听讲做作业参加考试,教与学就是整个校园生活的全部,其它都是随之附带的,学习是学生的正业,除此以外我不知道生活是否还有别样的天地。早在念小学、初中的时候,父母就养成了不过问我学习的习惯,这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但我并没有从这种信任中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没有人强迫我学习,没有人盯着我究竟学得怎样、考了多少分,没有人叮嘱我学习关乎我将来的前途和命运,我的耳根一向很清静。我靠的是一种惯性在学,靠的是一种天资在学,靠的是一种本能的习惯融入周围学习的洪流。班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是从全县各初中选拔来的佼佼者,大家学习风气正,学习氛围浓,置身于这样的一池方塘中,不必刻意为之,学习自然不让他人。好像也并没有花太大的功夫,我的理科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物理、数学老师对你常常青睐有加。但是,这里潜伏着危机和问题,语文课是我的弱项,外语完全不懂(入学考试3分)。非常荣幸,鄞县中学对外语不懂的少数几位同学采取了特殊补课的办法,再加上我前桌的杨武振同学经常帮我解释外语的疑难问题,使得我的外语成绩突飞猛进,高考也取得了80几分的好成绩。
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我们的高中年代的生活总体上看苍白平淡,乏善可陈。我们的生活空间主要局限在校园里,喧嚣的教室,吵杂的宿舍,永不清静的操场,我吃饭、睡觉、上课、做操,一切都按部就班,紧紧张张,时间安排得死死的,我们几乎连犯傻的空档都没有。此时,国内局势的发展可谓汹涌澎湃,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试行了,运载火箭上天了,彭加木失踪了,经济特区设立了,华国锋主席下台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判决了,葛洲坝截流了,中国女排夺冠了,计划生育推行了,人口普查了,向张海迪学习了,……,如此等等。我们偏处于鄞县中学的校园小天地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些事情似乎与我们关系不大,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我们连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大体上是无暇他顾的。但有时也不尽然,偶尔地我们也会把关注的触角伸向外面的世界。逢上天气不好,体育课只好在室内上,体育老师就给我们讲陈肖霞、郎平、郭跃华;政治课上,政治老师给我们描绘了一幅令人向往的共产主义蓝图:“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除了洗澡、买学习用品等等之外,正常情况下我们一般是不大出学校大门的,中午时间很短,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那时,每个月最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照例是要回家过星期天的,一来是为了换洗衣服带点咸菜干粮,二来也是为了回家改善一下伙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与同路的校友一起结伴坐公共汽车回家。从鄞县中学到天童周家岙我家虽然不过五十里路而已,但在我看来,实在是一条遥不可及的距离。这条路我曾无数次地往返,两端连系着我的牵挂和希冀,我曾无数次地诅咒这条让我产生无穷惆怅的路。那时的交通工具实在是少,公共汽车一天只有2班。回家的时候,我们能搭车就搭车,或者偷偷地扒顺路的手扶拖拉机,毕竟是五十来里的路程。有一次运气不好,只好走五六个小时才到家。
经过三年的努力,如愿在1983年考入大学,成为全村有史以来第一个重点大学本科生、硕士生及博士生,2002年成为全村第一个大学教授、博导。
作者简介:
周溪召 男 1964年11月出生,鄞县中学高中83届3班,上海海事大学教授、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