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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距离

来源:2011级(6)班 陈昭羽|编辑日期:2012-10-17 19:51:05|点击数: |发布:465

偌大的客厅里充斥着灯红酒绿的色彩,高空的玻璃灯抛射下有棱有角的光线,将整个基调渲染得明亮而光辉。明黄色的沙发闪耀着如同凡高笔下的向日葵一般的神秘感,独缺一份觥筹交错的奢靡气息。
外公将自己瘦弱的身体蜷缩在沙发里,灰黑色的布衫包裹着他那嶙峋的骨头,犹如一只躲在歉收田间的灰老鼠。妈妈握着电话,那一端无尽的嘈杂声毫无遮拦地闯入这个并不和谐的空间,肆意回荡。隐约可以听见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几阵如铅石般沉重的责骂声。妈妈呆呆地望着外公,不知所措。
嘈杂声戛然而止,如同流水的龙头被瞬间旋紧,一刻的安静似乎能让人听见时光缓慢流动的声音。外公掏出一支揉得皱皱的烟和一个塑料打火机,“哧啦”一声点上,一点火星燃起,烟雾慢腾腾地弥漫开。不久,刚才那夺目的明亮便被暗灰的烟雾所朦胧了。妈妈好像被香烟味给呛到了,咳嗽了几声,却也没说什么,虽然她一直反对外公吸烟,尤其是在家里。
外公还没来我家几天,妈妈便接到了外婆流泪哽咽的电话。因为一点小事,舅舅又和外婆吵架了,这次吵得很凶,舅舅还失手打了外婆。妈妈经常会接到这样的电话,很努力地做着中间协调,但这有时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细线,越是想解开,便越解不开,反而将它扯得越来越紧。
外公也时常和外婆吵架,次数决不亚于与舅舅的对战。我见过这个吵架的场面。外公涨红了脸,嘴中唾沫星子横飞,沾满了他那短而密的胡碴,光光的头顶也红了,似乎随时有一团火会喷出来,原本便细小的眼睛被脸部勃起的肌肉压得更小了。他也时不时会配上一些夸张的肢体动作,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可在我看来,却更像是一个小丑精湛的表演。有时舅舅和外婆吵架时,外公也会插上几句,将矛头一齐对准外婆,吵完后,还不忘和舅舅一人一壶烧酒,豪爽地对饮。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舅舅打了外婆。
妈妈紧握着电话,不停地回拨,却一次又一次地听到了那令人疲惫的忙音。外公依然蜷缩在那明黄色的沙发里,安静地吸烟。缭绕的烟雾熏白了他的胡碴,也熏黑了那明黄色的基调。曾经的外公是那么的好动爱说话,此刻却是这样安静,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找不着家。烟雾中,我看不清他布满皱纹的表情,只有灰黑色的布衫成为了他坐在那里的标志。
拨了很久依然没有什么敢打破这单调的忙音,妈妈转过身去,面对着外公,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只见外公干涩的嘴唇突然蠕动了,像是顶着千斤重,他张开嘴,声音沙哑地说:
“她……寿命不长的!”
这还是我所见过的那个和外婆斗嘴时生龙活虎的外公吗?
一瞬间,我的大脑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清空了,却又忽然添上了些什么。这四十几年来,外公似乎从未远离过外婆,他们之间最长的距离,不过是一座杭州湾跨海大桥。他们吵架时说的最多的,便是“你再烦我,我就到其它地方去,不回来了!”有几次,外公果真赌气离家,给外婆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我走了,不回来了!”,自己却搬到了一个离家只有一条街的旅馆中。外婆大惊,给他打电话,他也赌气不接,闹失踪。可当家里的下水管道坏掉,外婆做不了饭时,他又像一个消息灵通的天使一样飞到她身边,为她修好了管道。每当外婆有困难时,外公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外婆晚上生病住院,第二天一睁开眼,便看到了刚从杭州回来的外公。他们之间是不存在距离,还是外公会飞呢?
外公总是那个专属于外婆的天使。
而此刻的外公,一个人举着那即将燃尽的烟走到阳台上。窗外霓虹灯闪烁,纸醉金迷,城市繁华的夜景竟是如此撩拨人的心田,似乎可以让人忘却乡间小路的淳朴与宁静,我却听见了喧闹之下,外公那沉重的鼻息声。
第二天起床时,妈妈惊奇地发现,外公来时所带的行李都没了,外公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我知道,外公正在飞向外婆的旅途中,去做一辈子的守护天使,在这繁华物质世界下,为她唱起一首赞颂星空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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