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话剧兴衰的思考

五四新文化运动，反帝反封建，提倡科学、民主。来自欧美的话剧得到提倡和传播，传统戏曲因其内容含有封建糟粕而被否定。

九一八事变，民族矛盾上升，以抗日救亡为主要内容的左翼戏剧，为后来的全面抗战准备了最初的一批剧目和一支话剧队伍。

抗战爆发，话剧在党的领导下以演剧队和剧社的形式走向民间。党团结广大戏剧家发展了大后方的城市戏剧，同时与苏区“红色戏剧”汇合，发展了延安和各敌后根据地的戏剧。

从五四以来直到抗日战争时期，党领导的话剧运动一直是我国戏剧活动的主流，代表着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

我国戏曲源远流长，剧种多，分布广，有群众基础。抗日战争期间为动员群众的需要，戏曲改革被提上日程。同时，话剧发展中又分离出民族歌剧这一新的剧种。新中国诞生前后，我国戏剧已形成话剧、新歌剧和改革中的戏曲三者齐头并进的格局。

战争结束，话剧、歌剧进城，实行剧院化；广大乡镇农村仍是戏曲的天地，由新旧戏曲来满足广大群众的文化需求。

几十年下来，在党的戏曲改革方针指导下，戏曲现代戏、新编历史剧、经整理的老剧目已使戏曲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事实上已经取代了话剧和新歌剧在我国戏剧领域的优越地位。更由于电影、电视剧的迅猛发展，我国话剧已逐渐移位而退向边缘，只在有限的观众群内产生影响。

长期以来，话剧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工具而一直受到重视，并因此得到发展。同时也因受重视，而被要求过严过细。在长期的战争和阶级斗争环境中形成的把话剧和一般宣传工作等同的习惯看法，发展为过多的行政干预，加以有些文艺批评的简单粗暴，又限制了它的发展。

“双百”方针颁布，解除了束缚，却未能坚持贯彻。“文革”开始，话剧竟被判了“死刑”。

“文革”过后，话剧复苏并走向繁荣，不久又开始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受考验。一向与时代同步、关注现实、宣传先进思想的话剧，从来不以谋生为主要目的的话剧，不得不为自身的生存而筹谋。一直面向社会的公益事业，不得不依靠售票同其他文化消费方式进行竞争。

话剧观众的“流失”，使一些同志对话剧手段产生怀疑，觉得应该强调观赏性以争取观众，或寄希望于艺术手法的出新。也有不少同志痴心依旧，关注现实，以勤奋劳动做出成绩，不时有优秀作品问世，受到欢迎，获得奖励。但就整个话剧来说，已难见往日的辉煌。

东方不亮西方亮。话剧在市场竞争中固然处于劣势，但话剧工作者凭借提炼生活、塑造人物、构思戏剧情节的基本功夫，却发展了戏剧小品。小品和电视相结合，竟出现勃勃生机，且因电视晚会的需要而专攻喜剧，进而与曲艺技巧交融，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喜剧小品。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

今天的话剧艺术已经与其他艺术形式互相交织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剧场演出的话剧仍是主体，但高票价限制了同基层观众的沟通；小剧场话剧起步迟，尚难以稳定的质量巩固自己的阵地；小品因电视传媒而拥有广大观众，却因追求现场娱乐效果的导向，难以出现通过塑造人物性格揭示深刻社会内容的作品，而无助于向精品独幕剧发展。拥有广大观众的电视剧，除了胡编乱造供人消遣者之外，也有大多由话剧作家创作的严肃作品，和大多由话剧演员塑造的生动的人物形象，有的电视剧某些场面其矛盾之集中、对话之精彩，使人感到简直就是一出话剧。这类电视剧正在补充售票演出的话剧之不足，满足着广大潜在话剧观众的审美需求。其深刻揭示社会矛盾，让观众关注人物命运，为之洒泪为之开怀的优秀电视剧，与失去此种品格的某些话剧形成了对比。

看来，对话剧观众的“流失”须作具体分析。有些从未看过话剧的年轻人看过一次话剧便为之着迷。免费的和低票价的优秀话剧，其观众并没有流失。

是什么阻隔了话剧和广大年轻观众的联系？

话剧是语言艺术，是文学的一个品种；话剧是表演艺术，是戏剧的一个品种。话剧的文学性和戏剧性形成的艺术魅力是不可替代的。话剧不同于电影和电视剧，它可以被欣赏，也可以亲身参与。

最初欧美话剧传人我国，被当时的人们接受和传播，一是同它那蕴含着先进思想的作品分不开，二是同它那人人可以参与、便于掌握分不开。我国最初编演话剧的人都从业余开始，包括我们党的一些领导人，他们曾是我国早期话剧的积极参与者。后来的救亡演剧，大都是业余。抗日战争期间，多少参加业余演剧活动的知识青年成了专业戏剧工作者。敌后根据地多少村剧团在编演话剧，出现过《穷人乐》那样的农民自编自演的话剧。

艺术的生命力在于人人可以参与。爱好者队伍、业余队伍是一门行业的生机所在。球有球迷，棋有棋迷，唱歌有歌迷“粉丝”，戏曲有戏迷票友。今天话剧缺的恰恰是这个普及的基础。其实话剧是从校园戏剧起步的，校园戏剧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还相当普遍，后来逐渐减少，现在刚有些恢复。演话剧的村剧团，战争年代就有；工人戏剧，建国以后就有；战士演出队，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有。许多业余话剧作品获奖，许多业余作者成为后来的剧作家。如今这些已成为美好的回忆。今天广大农村观众、工人观众、部队官兵、中小学生，除个别人外，已不知道话剧为何物。

话剧的振兴，离不开爱好者的积极参与，离不开业余话剧的重新兴起。

话剧的优长，是它那塑造人物反映生活的本领，是它那作为文学的语言手段。因此剧本一向是可演可读的。剧本可以读，这在以前是常识，如今难说了。上世纪50年代出版了多少剧本!中国的，外国的，都有人买。今天谁买剧本看?文学刊物不登剧本，读者不相信剧本可以读，因此出版社也不愿意出剧本，互为因果。剧作家出自己的集子，需要自费，买不起书号，干脆不出。

艺术的提高，需要借鉴，需要学习，需要交流。不读名著，没有同行间的观摩切磋，只靠自己摸索，难得突破创新。

1956年举行过全国话剧会演，互相观摩，是建国后唯一的一次。1962年初在广州召开过话剧、歌剧、儿童剧创作座谈会，主要讨论话剧创作问题，开了二十多天。在那次会议上，周恩来总理、陈毅副总理都作了重要讲话，田汉同志作了报告，讲了当年话剧创作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大会发言中老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