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明已經不抱任何期待。
希望越大失望越深，你相信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去承受深淵，於是排拒所有可能。
求救喊在心底擱淺在喉嚨裡，有沒有誰聽見都無所謂、本來就不會被聽見。
然而他卻輕而易舉的戳破了謊言。

──怎麼會是他呢？
──怎麼會呢？

二、
那年他走了，醫院廂房裡此起彼落的哭聲很擾人，你倒是一滴眼淚也沒有。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吳老狗在江湖上呼風喚雨，身為他的孫子學不到手藝好歹得學到骨氣，學到那分怎麼都不墮淚的倔。
學校那邊請了幾天假，回去後客套的慰問沒少，真是好同窗。

──你手怎麼了？
──沒什麼，騎車摔了，剛好那邊是廢工廠，滿地鐵釘鐵片
──小心點啊
──噯、我知道

臉上掛的是一貫的笑，左手垂回身側，心涼了大半。
你沒想到這話居然有人要信。
同學也笑著，說也是嘛吳邪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要你都幹了恐怕世界上找不出個沒病的。

三、
想死嗎？
不。
就是因為想活才這麼做的。

心裡痛得過份了，才想辦法轉移注意力，盡可能讓身理上的痛來代替。
那下去不能垂直的，又不是切菜剁肉，應該斜斜地側抵在皮膚上，再往旁邊狠力扯開。
紅線蔓延，鹹鹹的有點像銅板的味道。
美工刀劃出來的傷口總復原的快，血小板很是激靈，一下子便止住了血。傷口縫合，再幾天刺眼的紅就淡了下去，卻變成近褐的深膚色，一道一道橫亙在你少見天日的手臂上，饒是怵目驚心的軌跡。你總是近乎病態地輕撫著那些紋路，自言自語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沒什麼好哭的。
不痛，
不會痛的所以，

不可以哭。

四、
聽說割腕自殺的都不是真正想死的。

這麼說來也是，傷在那麼明顯的所在，根本是求救信，不知收件人為何的求救信。而你的求救一直一直無人回應，因為沒有人相信吳邪也會需要求救，即便那些傷痕喊得聲嘶力竭泫然欲泣。成天裝瘋賣傻不表示真的傻到連痛都不知為何，每一次嘴角上揚就要耗掉幾盎司幾公升的靈魂，如果說先哭先喊痛的就是贏家那麼你吳邪真沒救了註定輸一輩子，因為你該死的就少學會用嘴巴眼神表情求救。

如果求救沒有人聽、如果痛沒有人懂、如果˙˙˙˙˙˙
可笑的是這一切都不是你的如果，而是真實。

可日子總得過，無論有沒有人為之心疼。
所以只好自欺欺人，再痛都得咬著牙撐，看著傷痕自我催眠說：

不痛。
不會痛。
不可以，痛。

五、
「你怎麼回事？」他握著你的左手腕，力道很是野蠻，根本掙脫不開。

「什麼怎麼回事？小哥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呢。倒是，先放了手行不？疼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揚起一貫的笑容，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這些傷，怎麼回事。」可他張起靈哪裡是個好打發的角色，硬是將那雙淡定的眸子與你對上，攻城掠地。

「˙˙˙˙˙˙跟你無關吧小哥。」依舊笑著，冷卻慢慢擋在了眼前。張起靈你不過救了我幾次，憑什麼這般逼問？比陌生人更陌生的你，怎麼拾得起吳邪這些年塵封的求救信？少不自量力了吧。

「˙˙˙˙˙˙」他看著你，安安靜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目光竟逐漸軟了下來，良久，他慢慢鬆開手，卻在你轉身欲走的時候，一把將你抱進懷裡。

「會痛，就說。」

他抱著你，輕輕將信拾起，吹開上面的灰塵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