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啜茗时

毛刚飞

家在农村，从记忆起，每年四五月份，队里就要组织社员要采摘茶叶，每采摘一斤七分，速度快的可以赚两三元，在那个年代里，那是不菲的收入。我也跟着母亲和姐姐去采摘过。姐姐是妈妈的好帮手，我则完全是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只是在感受着那一份特有的热闹。家离茶园有四五里路，为了赶时间，早上天还很暗，我们就出发了。茶园往往是在高而又有点坡度的山地上，这样的地形最适合于茶树生长。走进茶园，天已经蒙蒙亮了。看到那么一片嫩绿的茶叶，闻着茶叶发出的那么一股清香，我的心里真的有说不出的快乐。离家近的人早已在忙碌地采了，有些人边采边在谈笑着。母亲不跟人家聊天，她采得很快，没过多少时间，筐就满满的。我呢，刚开始很卖力，采一会儿就有点厌烦了，于是就偷偷地跑出茶园，到对面的山上去采那怒放的杜鹃花。中餐是要自己带的，村里人往往带一点自己种的芋艿、青菜，或者是笋干，如果有一个鸡蛋那是比较奢侈了。经过一个上午，饭早已冷了，但是对于忙碌了一个上午的采茶客来说，这根本没有关系，而坐在地埂里吃饭，感觉特别的香，这里自然也有一份劳动、成功后的喜悦。

采集以后的茶叶统一运到生产队里的茶厂里，那是村里和竹编厂一样重要的少有的几个厂。为了防止堆在一起的茶叶因太热而焦黄，茶叶需要铺开来晾放。从采摘来的茶叶到最后变成清香可口的茶叶需要许多道工序，如果一个环节没处理后，就会影响茶叶的质量。做好的茶叶大都是卖给外面城镇里的，卖来的钱分给村民，用这些钱村民就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村里的人可以买一点，价钱自然便宜点。茶叶的质量分好几档，村里的人一般是买最便宜的，除非是要送给上海或是宁波市里的亲戚，才买好一点的。

记忆最深的应该是去采野茶叶，那些茶树散落在山里的各个角落。我跟着姐姐拿着小蓝去采摘，有时还可以摘到许多可口的野果子，尽管这些野果子我不知道什么名字，但是直到现在我仍然可以清楚地忆起那甜酸的味道和那可爱的色彩。那些野茶叶其实更是一种纯绿色产品，尤其是高山里的茶叶，更是汲取了大自然的云雾灵气，单是看那嫩绿的颜色就让人觉得可爱无比，有时我就干脆直接咀嚼起来，苦涩中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如果嘴有点渴了，吃一点这样的新茶叶是很能起作用的。

妈妈是做手工茶的好手。做手工茶也有好几道工序，一定要在饭锅里，不能沾一点荤气，否则会坏了茶叶的清气。先要把饭锅冼干净，越干净越好，最好烧几锅水；然后把茶叶倒进锅里，用手不停地在锅里搓揉，等到叶子卷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把它盛起来凉在院子里；凉了以后，再放到锅里慢慢地用手搓揉，直到叶子完全卷合才好。当然这个过程中需要掌握火候，否则会影响茶的口味。

读书后，接触到了一些写茶的文字，在我国的六大古典小说或四大奇书中，如《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西游记》《红楼梦》《聊斋志异》“三言二拍”《老残游记》等，无一例外地都有茶事的描写。在现当代文学里，鲁迅的《药》，老舍的《茶馆》都是以茶馆为背景，在周作人、梁实秋的散文更有许多描写喝茶的精妙闲适的文字。茶给了文人创作的灵感，而文人的创作又使得茶文化多了一种浓郁的书卷气。“酒壮英雄胆，茶引文人思”。茶和酒自然是两种很好的东西。但是酒饮多会失德，对身体还没有好处。而茶给人留下的更多的是文雅和清香。

这几年工作在外，很久没有采过茶叶，但我还是喜欢喝茶。在晴好的天气，同好朋友，喝着茶，天南地北地聊天是平生的一大快事。即使一个人，泡着一杯姐姐送给我的手工茶，择一藤椅坐下，于闹中觅静，偷得浮生一时之闲，也有说不出的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