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 湖 的 月 亮

赵嫣萍

去了慈湖，可以说就摄住了慈城的魂魄。好比与人交往，有时，初一谋面，就可以直抵一个人的内心，成为莫逆之交。有时，则要一次次地交流，从语言的通道里渐渐前往。无论那一种，各有各的好处。一步到位的，相见恨晚之余，主要是觅得知音的喜悦。慢慢前去的，则能有高山流水的享受，青翠的颜色，悠然的风致，都在会心处。

在慈湖的月夜里穿越，是两者兼备的。

初到慈城，是一个不经意的黄昏。

从宁波到这里，也就半个多小时，可那宁静与安详，分明就像隔了天与地。袭人的暖意在心窝里汇聚时，就像回到了未出发前的那个家，安全、自在。

这时的慈湖，一半落霞，一半月光。

霞光蔓延于西边，月亮却浮在东边，水被光线浆成了橘黄。树木的倒影，又给丝绒般的黄色镶了绿边，而那绿并不纯粹，带些紫气。微风吹来，光线投下的影子，不断变幻着，刚刚落目的颜色顷刻又是另一样，难怪印象派的许多画作取自于水边，妙处就在这里。

湖中的桥上有一座亭子，远远望去，飞檐斗拱已经模糊了，气象却是清晰的。这座乾隆年间的建筑，是慈城县令胡观澜建造的。起名“师古亭”，就像穿着长衫的君子，站在老先生面前，无论晨昏，拱手垂听。走近了，两侧的柱子上挂着一副对联，“三围秋色从中起，一片冰心望里收；锦城环抱峰头翠，镜水平分涧底清”。显然是文人墨客的遗迹。

天，终于黑了。

月夜下的慈湖水，消退了斑斓。应和着月光，神秘清凉。思想在这里植根，是可以长出华冠的。难怪杨简先生在此停驻，蓄积精神之力，演化灵魂之树。后人称他为“杨慈湖”，仅仅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么？还是因了湖水的滋润，他的思想才投下如此浓郁的阴凉？

当然，这里就是杨简的故乡。

故乡的背景有一片月光，有一湖水，随着千年的波纹，历久弥漫。于是，宋朝的某一瞬间充满了柔和的气息。因为这时，杨简已经厌倦了官场，决定回家。所谓的“便挂衣冠已觉迟”，就是当时的感受。

回到那里？当然是南方一个唤作“慈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