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宅

赵嫣萍

慈城的道路结构呈井字型，怎样走，都是通达的。

一个南北通透的小巷子，窄窄弯弯的。两旁门洞下或站着，或坐着的，并不都上了年纪。抑扬顿挫地说着话，夹杂着手势的，不时要弯下腰哈哈大笑，而面对着的，并不被这笑声所鼓惑，依旧你一言，他一语，似乎很严肃，其实都是游戏心态，形式不同罢了。

早就听说，慈城人懂闲逸，闲逸得几乎不事生计。从他们踱着方步的姿态中已经感受到了。

拐过一个弯儿，门楼忽然有些高大，仰头看去，已经到了“向宅”。

向宅里也已是暮霭垂临了。

猛一看去，典型的四合院，东西南北各是一个大宅子，门前堆放的木桶、大缸、酒埕，诉说着昔日浓密的烟火。

那开启的与尘封的坛子里，酿造着的，还有时间，无论古今。而氤氲的酒香，却是不同的瞬间。

宅子的门脸都是木刻的，已经泛黄发黑，屋瓦历经了雨水的灌注，已经苍老陈旧，却也愈加显得神姿幽雅，气息绵长。

瓦缝里长出的类似于谷穗的植物，肯定是一种草，却叫不上名字。这时，才觉得，名字真的不重要，怎样称呼，它都不改习性地幸福地生长着。那幸福，是因为它远离了地面，并不高，却象样地活成了一棵草，而不需要被人评头论足，无端地承载许多沉重。

令人会心的是，古旧的院落里依旧住着人，门就不时地开合着，看着有陌生人出入进退，却也并不异样，有的还点头示意。狗也是娴静地卧着，时不时两只对打一番，友好地嬉戏着。

慈城做为生活居住与文化传承并存的城镇，常常出现一种时空交替的画面。向宅也是，正在四处端详着，一个幽深的弄堂，忽然显现出来，让人毫无准备，显然连着另一个去处。

果不其然，门口的老人说，向家从前是很阔的，他们的先人向敏中北宋时期做过右仆射，这座宅院就是他的后裔建造的。时间有些久远了，大概是清乾隆年间的建筑，那条长长的弄口还有冬官、恩荣两座石牌坊，造宅的木材都是远道从福建运来。

向宅与牌坊相通，幽深的弄堂三面环绕着发白的古壁，四下无声，青光映照。

恩荣牌坊是当年皇上诰封三代人的荣誉榜，雕花的工艺里外皆精。于是，就有些庆幸，也就是随意走走，却一脚踏进了从前。时光纷落，间隔了多少人事沧桑，花红柳绿，云起霞飞，只是一刹那，有些东西却注定是穿越人间岁月，静观时光烟火的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