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压枝 垂红挂紫

赵嫣萍

江南，有个缠绵的雨季，疏疏淡淡的雨丝里似乎洒落着胭脂红，杨梅就在雨季里酝酿着她的颜色。或许，杨梅是这个季节最为耀眼的果实，雨一停，人们就说“总算出梅了。”

于是，这个雨季也叫“梅雨”期。毫无疑问，杨梅穿越雨季而来，是丝丝梅雨的缠绕，杨梅才有了她的独特，圆润如珠的殷红一粒粒缀于枝头时，是雨水凝结的相思泪吗？而她的根又是深深扎根于泥土的，或者是土地抛洒的无言珠。但无论如何，都是生命情怀的聚合，否则，那美妙的色泽，何人能够赋予？

果实是水土放飞的心声。

枇杷是旧日的记忆，石榴是莹亮的私语，橘子是浑圆的月晕……杨梅更是饱吸了这片水土的精华，粒粒相思依托枝头。那掩映于枝叶下如紫玉如玛瑙的颗粒，有时，一吐为快，转眼赤透；有时娓娓道来，将心底的秘密缓缓托出，红晕渐染。

这片看似普通的江南一隅，因为垂挂着水土的心机，一到六月，处处鹤顶压枝，垂红挂紫。

那是怎样的景象呢？一粒粒红的紫的杨梅，有的掩映于枝叶下，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素颜，是被修饰过的——被涂抹了颜色，被覆盖了绒毛，许是雨水的滋润，那绒毛又带着强烈的质感，密实而坚硬。有的完全裸露于枝头，迎接着天光，如果在六月的骄阳下，那鼓胀的圆润便有些发紫；如果还有雨水缠绕，便又显得润泽透亮，一派赤子心怀。

苏东坡，这位性情丰富的古人，灵魂始终是活着的，许多风物都留在了他的诗行里。杨梅怎么能逃得过他的慧眼呢？他一到妩媚的江南，眼珠就掉进杨梅的颗粒间拔不出来了。

他小心地抚弄着枝叶，渐渐向杨梅深处探寻过去，一旦触及到它的机理，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饱尝了杨梅的滋味后，唏嘘之余，毫不吝啬地予以夸奖：

“闽广荔枝、西凉葡萄，未若吴越杨梅。”

其实，三种水果，各有其长，只是杨梅让人大饱眼福的同时，饱了口福，而且汁液丰沛，莹润可口，也饱了心福，尤其是诗意绵绵的才子，总能在日常生活中品咂出诗意来。觉得，一粒粒下咽的红滴，也许是古往今来的相思泪水呢，于是，就将多情的种子，播撒在诗词歌赋中，一不留神，流传千古。

那个热爱生活的清代人李渔也是一样，他是著名戏剧家、戏曲理论家，除了红尘世界中的一方田地，还有着一番艺术情怀，他常常从不起眼的细节中体味出生活的乐趣来。他的文章很多，涉足范围极广，其中有一篇《杨梅赋》，令人爱不释手。文章一开头便说：

“南方珍果，首及杨梅。”

与苏轼相比，李渔没有任何铺垫，而是将自己品尝后的感受信手拈来，一语道出。也许杨梅给他的感受过于独特了，沉吟片刻后，他更是情动于衷，诗意绵绵，喜爱之情又一次溢于言表：

“垂红缀紫之诗”、“龙睛火齐之誉”，食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