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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描系列

来源:张讯维|编辑日期:2010-03-08 07:56:32|点击数: |发布:45

[白描·天空]
因为天气的关系罢,傍晚四楼窗外的晚霞,红得通透绚烂,夹杂浓淡疏密的金与紫,混以点点的粉和白,仿佛是富士山畔的绮丽八重樱被海风吹到了一衣带水的邻国,这时,甚至空气也带上了清甜的暗香。
韦庄有一首《菩萨蛮》,字字有浓墨重彩透出的哀伤--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绿,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辉,忆君君不知。”
初读时,只为开首两句无限唏嘘,但觉字字积淀下浓稠血泪,借词人之手飞溅,月白宣纸上,滴滴惊心。
但此时,我虽也未曾惦念着谁,对着那一句“忆君君不知。”亦是有些哀凉,大抵是这漫天的霞光所致罢,倚于教学楼之上,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壮阔和诡谲。
风雨雷电,霜雪云霞,天空仿似广阔舞台,永远都有新戏上场。读书之余一抬头,呵云卷云舒,心境便又平和下来,或是半夜迷糊地醒来,听见窗外倾盆大雨,雨点密集地打击着窗玻璃,如同温柔而有力量的亲吻,若是在家,此时,则会用移动电话登陆网络,看看那些身在他乡异国的好友们是否在线上。
我们的聊天总是从天气开始。
--“宁波此时正是夜半,台风已至,狂风暴雨。”
而他,在时差五小时的彼端打出一句--“莫斯科正在下雪。”
刹那,透过小小液晶屏幕,我仿佛看到红场上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俄罗斯女郎们尖细优雅的高跟鞋跟所留下的足迹。一切,那么好。
关于天空,可以诉说的,那么那么多。
姐姐从飞机上拍下的富士山上空的连绵白云。
北海道雪峰上折射的橘红朝日。
天一教堂尖顶刺破的淡绿天穹。
保国寺古朴屋檐上宁静的蓝天白日。
……
在自然面前,人类太过渺小。
若真的有神祗存在,他们俯瞰世界的目光,是否怜悯。
而你,仰望天空是,对这个人世,是否有过刹那野心。
一枚金色的太阳,一枚银色的月亮,照过千年时光,听过那虞姬自刎前的泣血歌哭,看过郑和起航时的天真傲然微笑,吻过司马迁睡梦中修长微握的十指……不消说,不消说,过往岁月,已成流年,人事跌宕,河流变迁,惟有抬头时,那一片天,仿佛是永恒。
恋空之人,必定心若处子。
[白描·清欢]
秋天的确是来了,清晨一人在教室外,念起欧阳先生的《秋声赋》,只觉得空气凛冽肃杀,指尖冰凉。
去食堂吃粥,清淡鲜美的谷物中淡定透出纯朴的自然之美,温柔糯软的香气在唇齿间缠绵,生活的天真甜美,大抵就在这一瞬吧。
又突然想起前几日的暴雨,我与立群君同在走廊上看雨,如同孩童般摊开手掌,欣喜看着透明的水滴湿漉了掌心。此刻,我们身后却有熟悉声音响起,回转头去看见朱云方老师,我俩一时间有些无措,他大约看出眼前两个学生的拘谨,便爽朗地问候,“下雨了呢。”唇角竟浮起一丝少年般的得意微笑,我与立群君便更是有一些不大好意思,低下头去,心中涌上不掺杂质的纯粹的欢喜。
所谓清欢,应是清净自然的欢喜罢。
人若有赤子之心,见到白云,蓝天,绿树,红日,粉霞,飞鸟,夏花,冬雪……心中会有安然的喜悦,与他人交往相处,淡如山泉,却又赤诚相对。这样的生命,被抽离的红尘都会的喧嚣杂闹,如同鸟羽般轻盈,然,拥有了飞翔的能力。
记得欣赏姚玮董老师的研究性学习课程时,听得这位诗人悠悠然说,“生命里,我们要找寻的,究竟是什么……”座下同学少年皆沉默,大抵愚拙如我者,所追求的不过是俗世名利罢了,但细细回想生命中所拥有的清欢,抬头看见三尺讲台后姚先生的翩然潇洒身影,便有一首词浮于心中--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般自由不拘,和姚先生倒是很有几分相似呢。而此刻,一班同学与他一起看卞和、屈原、曹操……于我们于他,都是难得的清欢吧。不知经流年变换,在若干年后的某天,想起这一刻,我是否会觉出一丝白驹过隙的惘然。
每日见到温软日光,便晓得一天又重新开始轮回往复,这样单纯清新,心澄明的时光,这样甜美甘爽,执着决然的清欢,我知道,我会珍惜,并且铭记。
[白描·植物]
在校园那幢建于一九五六年的苏联式建筑被摧毁成一地废墟之前,我常去那里,如今信步走到原处,面对满目狼籍的空地,只觉得凭吊古战场一般的凄凉,悲从中来,不忍卒视。
幸然,我依然记得它的样子。
灰砖红瓦,陈旧木门,优雅自若的高贵沉稳气度让这建筑如同一个沉默高大的男子。如果墙会说话,那它必然会有诉不尽的陈年往事吧。晚自修下课去那里,把手轻贴在墙上,掌心传来的,是隐隐的清凉,闭上眼睛,年华的脚步自头顶掠过,气定神闲不停留驻足一瞬,只听得它衣角擦着香樟,暗夜里,唱响沙沙的哀歌。
是的,至少,香樟的年轮会记得,站在年轮外围的我们,会记得。
植物,似乎一直都自持而沉默,不动声色地看着世间变迁,有着冷漠而无奈的命格。一个人喜欢什么植物,大概与其人心性也不是没有关系。
在案头摆放水仙的人,必然骨子里有一丝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行事中略带刚愎自用,却是目光锐利心志坚定,不愿被尘世庸碌的脚步踩折脊梁,绵里藏针,锋芒内敛于柔弱外表之下,值得人远观赞叹。
若是爱莲人,即便是在喧嚷闹市中,亦自是可以一眼认出,因着那莲花的清冷气质沾染,心境即慢慢淡然笃定,瞳中自有一抹挥不去的墨色,沉稳从容,不惊不扰。君子之名,为他而设。
喜欢世俗热闹的牡丹,是心有天真二字的标识。孩子往往像宝玉哥哥,只喜相聚,不爱分离,盛放的牡丹,是有繁华声响的色彩,是盛世,是欢喜,是太平,是安康,是千百年民众对与生命最质朴的祈愿与祝福,是一张明媚无邪的笑脸,向着阳光绽放。
而我,最恋是樱花。那样一夜满山一夜落去的小小粉红薄纸,飘零时不见一丝留恋与踌躇,看似娇小妩媚,却有着生命奇迹一般的张力与勇气。樱花,不在盛开时候最美,而却在落下刹那震撼着人心,那样高贵的花,恐怕我是配不上呢,笑。
真正的完人,身上想必有着植物的个性,气节如竹,坚韧如梅,隐忍如松,机敏如兰,淡泊如菊,优雅如柳,宁静如莲,动若美艳蔷薇,静似庄重梧桐。但,此等人上人,恐怕稀少如昙花,纵使一现,必不长留,古有屈原君,今有朱自清先生--每一人,都使世间为之动容。
植物,象征着另一个暗香浮动的世界。
[白描·爱]
在午后的教室中,听得自己绵长均匀的呼吸,内心一丝波澜也无,有同学放起了悠扬轻快的钢琴曲,音符在游走的笔尖四周散落,跳跃。书写,仿佛是于内心对话,将一地的铅制活字一一捡起拼凑,找寻心之出口。
而这一字,爱。分量不轻。
闭上眼睛,啊你听你听,纳博科夫在低沉地诉说了--
“Lolita,light of my life,fire of my loins. My sin,my soul. Lo-lee-ta:the tip of the tongue taking a trip of three steps down the palate to tap,at three,on the teeth. Lo.Lee.Ta.”
爱是欲念么,那个小女孩略带一点点邪恶调皮的唇角挑起,中年男子的指尖颤抖而急切。究竟,是谁先走向了谁。
杜拉斯说,“我永远记得你,我爱你现在倍受摧残的容颜。”
究竟这个字,是否可以超越时光。
爱被写得太多太多,而这个字,在世界上,已经逐渐稀少而昂贵,尚记得去看学校放映的《Waterloo Bridge》,费雯丽 <://baike.baidu.com/view/341192.htm>看到罗伯特泰勒的时候发出一声天真喜悦的尖叫--“他还在那儿!”,继而手忙脚乱穿衣打扮,飞奔下楼在雨中拥吻……战争下的爱情,连血液都是玫瑰红色的。
《圣经》里说,爱是心存忍耐,又有恩慈。一句话道尽了本质。
究竟是谁的视线先化做绝色伤口,藏进另一人的隐秘掌纹里;是谁的容颜先夺了心魄,颔首轻笑便教人舍了天下;是谁的身姿先惊了风雨,让人用尽一生尾随仰慕;是谁的泪水烧灼了眼眉,任岁月炙烤任湿润了心底……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怎比得与你相逢花间从容一笑,朝见星鬓夕如雪,金戈铁马壮志难酬,换不来小轩窗与你对镜画眉梳妆……
而我心中的爱,是眷恋。望着早春洁白芳香的栀子,心中缓缓涨起温柔的春潮,不愿意用强暴的方式将她掠离枝头,俯下身细细嗅闻。清晨见到玫瑰色的云霞与残月,被天地间的力量打动,明知无法挽留无法带走这绝美,只能仰头致意,奉上爱慕……相逢,相知,然后离别,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前世埋下的因缘罢,心中有爱,行走于世间,便安稳而快乐。
也许,白描是观察世界的最好方式--眼睛太容易遗忘,而相机,又因为来得轻易便不珍惜。
我唯愿用手中这一支稚拙的笔记录下每一刻。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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